250万元罚款，对于一个融资超500亿元的赛道而言，并不多。但它却是顶格罚款，其背后意义相当致命。

早在今年3月，一则网传红头文件流出，称北京朝阳区开始针对教育培训机构进行新一轮治理，北京校外机构治理工作组将开展“四不两直”检查，并在市级媒体通报相关问题。随后，这则消息被官方辟谣。

4月，北京市市场监管局对跟谁学（现改名高途）、学而思、新东方在线、高思教育四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上述价格违法行为分别给予警告和50万元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5月10日，作业帮和猿辅导又被处以警告和250万元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近半年来，校外机构接连遭受重锤，监管风暴一轮又一轮，没有喘息的余地。

校外教育不应该沦为缓解家长焦虑的武器，更应该注重对孩子灵魂的塑造。而那些强商业导向的行为，已经触及了教育的底线。

罚款，或许只是开始。

01

250万顶格罚款：伤害性不强，暗示意味浓厚

5月10日，北京市市场监管局依法对作业帮和猿辅导两家校外教育培训机构，均处以警告和250万元顶格罚款的行政处罚。

当天上午10点12分，作业帮首先做出回复：作业帮已经收到市场监管部门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对此诚恳接受，坚决服从，并对所涉不当宣传内容、价格标识积极全面整改，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优化业务流程，用心服务用户。

22分钟之后，猿辅导接连做出回复：猿辅导诚恳接受监管部门处罚决定，已对产品和各渠道开展自查和审核，相关不规范标识已经全部整改完成。猿辅导将继续坚持以科技创新提升学习效率为目的，切实履行社会责任，加强规范公司业务流程和规范，以更高标准为用户提供优质产品和服务。

在线教育机构的求生欲喷涌而出。

这并不是第一次“发难”。

3月，红头文件流出，称北京朝阳区开始针对教育培训机构进行新一轮治理。但随后北京市教委发布一则声明，称网传消息不实。

突发的停课通知，恰似平地一声惊雷。

“当时（3月第一周），我确实收到了孩子英语班老师的通知，告诉我们不用去了。我还挺好奇的，为啥跳舞和美术都可以去。”一位海淀妈妈忍不住吐槽道，她现在总算知道原因。

“以后就开一个成人培训班，要求带一名家属（孩子）。”网友纷纷打趣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3月10日，新东方、好未来等龙头教培机构股价遭遇大跌，其中新东方下跌超过14%，好未来下跌超过11%。三大教培巨头市值合计蒸发数百亿元。

4月，跟谁学（高途）、学而思、新东方在线、高思四家机构被罚款50万元。

担忧是没有用的。一位线下学科类教育行业从业者张华（匿名）提到，“我们公司虽然很大，但也只能说比较合规，这个东西真的不好衡量。”

“长期看加速出清，龙头有望获取更大的市场份额。”相关机构教育行业负责人范欣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

在她看来，这次北京的通知意在规范和整顿，而非禁止和关闭，是对2018年要求的重申和巩固。对于行业的规范和整顿实际上加速不合规机构和小机构（考虑合规成本）的出清，而需求仍在不断增长，因此经营规范的龙头有望借机获取更大的市场份额。

02

战事“早有暗示”

一件事情的发生，我们不仅要关注现象，更要透过现象找到原因。否则，岂不是稀里糊涂过了这一生。

投资人说在采访多位业内从业者后发现，校外培训机构的规范和整顿是一场“早有暗示”的战事。

政策早就偷偷准备好了，给中小学生减负成为关键点。

2018年2月，教育部发布工作要点，表示即将出台促进中小学社会培训机构规范发展的指导意见，针对开展以“应试”为导向的校外培训机构，造成学生课外负担过重，增加了家庭经济负担的专项治理行动。

2019年教育部的工作要点为，加快建立校外培训机构治理的长效机制，进一步为中小学生减负。同时，该年的教育政策强调，要求各地强化执法检查，严肃查处违规培训行为，指导各地将校外培训机构信息录入到全国校外培训机构管理服务平台，并发布黑白名单。

2020年5月，根据《义务教育六科超标超前培训负面清单（试行）》通知，要各地根据负面清单严肃查处超标超前培训行为，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过重课外负担。

2021年，两会期间，教育领域的提案更是频频冲上“热搜”。教育部党组书记、部长陈宝生表示，要大力度治理整顿校外培训机构。这是当前面临的紧迫难题，这个难题破不了，教育的良好生态难以形成。此外，他还指出，这件事非办不可，必须主动作为。

“这个导向一直很明确，事情一定会干，力度也不会变弱。”教育投资人陈园（匿名）总结道。

她分析，“流露出的朝阳区红头文件侧面反映了北京市对校外培训机构的要求，但因为没有起到稳步推动的作用，所以一石激起千层浪，最终引来辟谣。”在她看来，政策收紧是一件必然的事，只是在推动过程中，会考虑到市场反应。

线下机构惊现“爆雷潮”可能是事件的引火索。

2020年10月，优胜教育一夜“爆雷”，资金链断裂，总部人去楼空，疑似“跑路”；12月底，学霸君被爆料资金链断裂，申请破产，两百余人失业，学校教师工资拖欠不发，数十万家长缴纳的学费无法退还；像这样的案例并不少，韦纳少儿英语、兴为教育等都在引发舆论热议……

投资人说不完全统计，2020年至少有近100家教育培训机构出现经营异常，倒闭或者跑路。

100家企业经营异常，则意味着背后有更大的基数，反向印证教育行业的火热。

华夏桃李数据显示，自2016年到2020年私募股权市场教育行业呈现两大特征，融资笔数逐年下降，但融资金额逐年上升，融资整体向头部集中。

2020年私募股权市场教育行业融资数量为214笔，融资金额达到这5年来历史最高，为494亿元。

此外，2019年单笔融资规模排名前10的案例，融资额均超3亿元人民币，到2020年前10的案例融资额均超10亿人民币。

市场早已尝到甜头，大厂纷纷出动，试图一起拿下这个盘子。

2020年，字节跳动布局呱呱龙启蒙、你拍一、大力智能、学浪计划，张一鸣还在八周年的内部信中，用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论述教育业务。

在教育投资领域，阿里巴巴通过云峰基金和阿里巴巴自身分别参与了猿辅导和作业帮的最新一轮融资。

随着进入市场的资金越来越多，心术不正的人便开始倒腾资金。由于大部分教育机构是预付费经营模式，不少家长直到“机构人间蒸发”后才发现，原以为是分期付款的学费，竟变成了分期贷款。课程虽然没了，贷款催收却没有停止。

更有“撞脸”广告等神操作满天飞触动市场神经。

猿辅导、作业帮、高途课堂、清北网校四家在线教育头部企业的广告在微信朋友圈和社群刷屏，而其代言人均为同一位“老师”。在猿辅导的视频中，该人士自称“做了一辈子小学数学老师”，但在高途课堂的视频中，她又是一名“教了40年英语”的老师。

03

教育从业者该何去何从？

北京或许只是开始，全国的校外培训机构逐步规范、响应政府号召，只是时间问题。

“线上、线下，学科、素质，可能一个都跑不掉。”陈园补充道，所有教培机构的办学资质、教师队伍、预付费方面的金融监管、用户信息安全等全方面都要进行备案排查，这样才能让家长放心。

如果校外培训机构得到缩紧，教育从业者该何去何从？

“热切换”能力成为关键词。

张华提到，为了应对去年的疫情，他们在线上工作方面已经积攒了丰富经验，能够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用他的话来解释，如果线下突然被关停，他们也能及时补上线上的教学活动。

“其实没必要特别担忧，毕竟熬过疫情的机构，大多数已经拥有了触网能力，达成OMO模型。”

他预估，那些无证办学、存在安全隐患、以竞赛办学为主的中小机构难以度日，这反而给了他们这些大机构机会，面临更少的竞争压力。

精细化管理或成救命稻草。

华夏桃李资本认为，线下机构的关键词会更偏向于精细化管理。从2018年开始，投资机构对线下教培机构的考察核心除了收入、学生数的增长规模、UE模型、续费率、营销成本外，就是标准化，而标准化的核心，就是精细化管理，这需要创始人非常深入到前端管理，不盲目扩张，制定好每一项成本的比例，并严格执行，做到每一项支出可控，每一项支出都用在刀刃上。

线下素质教育或将迎来新机遇。

素质教育的入门门槛低，且往往主要依靠社会机构力量，国家政策在这方面的管束相较宽松。去年的校外培训机构整治，也曾对素质教育机构网开一面。

更重要的是，85后、90后开始为人父母，他们十分注重孩子兴趣的培养，是素质教育机构生源贡献的主要推动因素。

“值得注意的是，素质教育大多为小型培训班，虽然不会受到此次学科教育的影响，但在资质、办学场地等硬件设施方面，还是存在风险。”陈园提醒道。

线上机构从业者仍需谨慎遵守规范。

相较于线下整顿而言，对线上教培机构的处罚力度并不大，但从业者们仍需要遵守规范。“线上教育有很多好处，但孩子长期看屏幕，我挺担心视力问题的。”“线上的效果没有线下好。”“铺天盖地的线上广告让我焦虑，从出生开始，每个年龄段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利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价格手段，诱骗消费者或者其他经营者与其进行交易”家长群里，类似的讨论并不少见。

所有关于教育的调整，源头出发点都是向善，给孩子更多的安全感，培养更多的民族希望。

那么什么是好的教育呢？

两会期间最火的网红校长唐江澎表示，“学生没有分数，就过不了今天的高考，但如果只有分数，恐怕也赢不了未来的大考。如果我们的教育只关注升学率，国家会没有核心竞争力。”

在他看来，好的教育应该是培养终生运动者、责任担当者、问题解决者和优雅生活者，给孩子们健全而优秀的人格赢得未来的幸福，造福国家社会。

“我教了四十多年高中了，在我看来，让幼儿园的孩子养成整理东西的习惯，远比早识字重要；让孩子多读书，远比做那些阅读理解题重要。一周七八个补习班，逼到最后没了兴趣，也就没了学习。”

诚然，教育或文化的目的不外是在发展知识上的鉴赏力和行为上的良好表现。有教养的人或受过理想教育的人，不一定是个博学的人，而是一个知道何所爱何所恶的人。